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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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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討

自晉王坦言自己有二十萬軍隊之後, 堂中忽然陷入一片寂靜。然而這份靜卻不是凝滯,而是震驚激動後的失語。

仔細看過去,每個人的臉上都能看出些端倪, 就連一貫冷靜的秦相跟與世無爭的周伯羨都攥緊了拳頭。

鄭厭更是恨不得立馬拿個龍袍讓晉王披上再就地登基算了,什麽廢太子齊王秦王的,在二十萬的兵力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。可惜的是這二十多萬大軍不在京畿, 否則區區謝家, 區區大皇子有何可懼?便是跟整個京畿一帶的守衛軍也能打個有來有往,不落下風。

鄭厭本就是個墻頭草, 他知道皇上不久於人世,最多兩三年好活, 大皇子最依仗的是謝家,中間還有一溜的東宮屬官,即便要討好也輪不到他。小皇孫則壓根不知道他是誰, 齊王不中用,秦王手段太軟,出於家族利益考量他才準備徹底投靠裴元珩。但是自打見識到晉王的底氣之後,鄭厭這份忠心就天地可鑒,日月可表了!

這其中這麽想的可不止鄭厭一個,段侍郎在短暫的停滯過後,側著身子問道:“殿下,您既有如此籌碼,何必還要費心籌謀, 直接打過去不就成了?”

他可助殿下一臂之力。

裴元珩搖了搖頭:“兩邊真若是開戰我們未必會輸, 但總歸不算名正言順。”

而且, 裴元珩還存著一點惡劣的心思,他不希望裴元璽以“侍疾不力”這等可有可無的罪名被幽禁在行宮, 而是想讓對方徹底身敗名裂,被後人唾棄,徹底絕了大皇子這一脈繼位的可能性。他得讓他那位好父皇知道,自己捧了這麽多年、寵了這麽多年的好兒子究竟是個什麽貨色。

對付裴元璽,已經是裴元珩的執念了。十多年來的打壓、委屈、他們父子二人加諸在他身上的苦難也不是白受的,裴元珩至今都沒辦法跟過去的一切和解。他也從未想過要和解就是了,不一炮轟死裴元璽已經算他情緒穩定了。

至此,這一屋子的人才開始正經地商議對策。

有了二十多萬的精兵做退路,所有人都不由得挺直了腰板。

其實解決大皇子,最好的辦法就是拿小皇孫開刀,既然晉王對他們坦誠相待,鄭厭也不藏著掖著了:“小皇孫年紀小,如今還在宮裏住著,不論是大皇子還是謝家都沒辦法過多幹涉宮裏事項,從小皇孫身上下手是最直接的。一旦小皇孫出事,謝家跟大皇子必然都坐不住,王爺若是不忍心,微臣倒是能討來一些秘藥。”

這小皇孫可是謝家最後的指望了,他若是死了殘了又或者半死不活,謝家肯定能亂成一鍋粥。鄭厭從來就沒有什麽道德感,只要能達成目標,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。再說了,這種事做起來也算得心應手,他都已經背刺大皇子這麽多回了,也不在乎多這麽一回。

趙謙搖了搖頭:“此法不妥。”

丁蒙也跟著點點頭,他是個老好人了,看不得有人拿小孩兒做筏子。他也相信晉王不會這麽做的。王爺雖然喜怒無常,有時候手段也過激,但意外地惜弱憐貧。而年僅兩歲的小皇孫正好屬於弱小,哪怕他長到十幾歲歲,他們坑害起來都不會這麽有負擔。

鄭厭眼風一掃,卻見周圍都是一副不敢茍同的樣子,嗤笑一聲。這群偽君子,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!

極好的點子被否決,這讓鄭厭有點不快:“那你們倒是說說要怎麽逼大皇子出來?”

眾人眉頭緊蹙,半晌,秦相盯上了鄭厭:“倒是可以聯手做個局,只是需得鄭丞相出面。”

鄭厭狐疑:“我?”

秦相微微頷首。

他們之中,也就只有鄭厭最適合出頭了。

秦相緩緩道:“不過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,要循序漸進磨得他們毫無希望,只能破釜沈舟。首先,便是要讓小皇孫失寵……”

秦相身居高位多年,不僅了解皇上,更了解廢太子跟謝忠。

翌日,謝忠便得到消息,晉王又借著入宮伴駕的名義私下接近小皇孫。這一日日的,簡直不讓人消停,謝忠關心則亂,趕忙加緊在宮中布置暗釘,務必要保證小皇孫的安全,還得時刻叮囑小皇孫千萬不可接近晉王,不可給晉王任何可乘之機。

幾個弘文館的先生得了雙方的命令,不約而同地給小皇孫加重功課。

弘文館的伴讀有不少,但是被選進來的孩子年紀都比裴顥大,他們雖然不及裴顥身份高,但是家中也都殷實,還是宗親之後,即便進宮日子過得也還不錯。幾個小孩兒一塊上課,壓力大的只有裴顥而已。

休息旁人都在外頭抽陀螺,只有裴顥還在苦哈哈地認字。

伺候裴顥的小太監是太後撥過來的,跟謝家沒關系,同晉王也沒交集,他只心疼裴顥小小年紀背負太多,不忍心讓他這麽累,勸道:“殿下,歇一歇吧。”

裴顥沈默片刻,最終搖了搖頭:“先生說今日要默三十個字。”

小太監無聲地嘆了一口氣,這幾個先生簡直不幹人事兒,也不看看小皇孫才多大年紀就叫他默寫三十個字,他的手甚至都還拿不穩筆尖,別人家的孩子如今還在外頭嬉笑玩鬧呢!

裴顥也覺得委屈,但是他什麽都沒說,他能感受到謝家對他的殷切與看重,只是這份在乎太沈重了,他幾乎要承受不住。舅公口中晉王叔的蓄意討好,其實不過是他跟王叔同在大明宮用膳罷了。王叔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疏遠,這陣子也不大愛跟他講話,也不再從外頭帶些小物件兒給他,裴顥本來就覺得有些對不住人家,如今聽舅公的人耳提面命,更覺得累。

他再怎麽懂事也不過才兩歲罷了,哪裏能消化這麽多的負面情緒?因此,小皇孫也日漸沈默下來,就連面聖的時候也不大愛說話。

偏偏最近皇祖父跟王叔還頻頻提起他,經常讓他過來用膳,詢問功課。這種難得露面的機會,每個先生都三令五申讓他好好把握,但是裴顥卻越發委屈。

每個人都在逼他,從來沒有人問他喜不喜歡這樣的生活。若是早知道入宮之後是這樣,他寧願跟父王他們住在行宮……

皇上本來還覺得他有些像廢太子小時候,可是瞧多了小皇孫如今一聲不吭的樣子,又覺得看錯了人,說話逗趣也不見對方接茬,漸漸也覺得沒意思起來。他也叫人查了一番,弘文館的先生並沒有苛待於他,相反還對他格外關切,在功課上也十分上心。至於謝家,更是恨不得將他護得密不透風,在宮裏沒受委屈,那這番表現就耐人尋味了。

難道是為了他父王抱屈?

皇上多心,想到此處便不再召見小皇孫了。

對此謝忠也是心急如焚,又遞了消息給裴元璽,讓他抽空帶幾句話給小皇孫,多勸一勸對方。謝忠總覺得小皇孫對他們有種抵觸心理,如今在皇上跟前不說話,未必不是一種無聲的反抗。

裴元璽收到消息後,愈發坐不住了。他兒子在外被人欺負成這樣,他豈能故作不知地繼續守在行宮之中?他做了這麽多年的太子,如今即便廢了,手下也不至於一點人沒有。即便是京中守衛,真要調動起來也有辦法。

行宮處不知不覺有了暗流湧動,宮中表面卻是一派風平浪靜。皇上自打病了一場後身子便不大好了,每日看奏書看久了也累得慌,便時常以伴駕的名義將晉王召到身邊讀奏書。齊王跟秦王對此很是羨慕,同樣身為兒子,他們就沒有過這樣的待遇。

皇上是個偏心的人,從前偏袒廢太子,如今這份偏心或許要落到老二頭上了。

秦王使了使勁兒,依舊沒讓他父皇看到自己的存在,甚至都有些洩氣了。若是父皇這回再立老二為太子,他也絲毫不驚訝。

而已經憋不住的裴元璽,正好收到了他父皇要立太子的密信。隨著他兒子入宮後,行宮這邊的管制也放松了許多。裴元璽知道,這其中定然有謝家的運作,他們想讓自己安安分分地待在行宮,總要留點指望給他。除謝家外,原先的東宮屬官也沒有放棄,不同於謝家想讓他留下,東宮屬官都希望他能出去。

這回外頭消息傳來,是通過東宮屬官的路子。他的人從鄭厭口中得知,父皇要另立老二為太子,是以這些日子頻繁讓老二入宮議政,甚至連奏書都讓老二批閱。

驟然得知這一消息,裴元璽再也抑制不住,在行宮大發雷霆,不知砸了多少東西。他這段時間苦苦支撐,還以為他跟顥兒能有轉機,結果父皇轉頭就去扶持老二。

老二那等卑賤的出身,怎堪儲君之任?父皇瘋了不成!儲君之位是他的,就算他弄丟了也不可能落到裴元珩頭上。

他不允許!

傳話那人倒是比裴元璽還要冷靜幾分:“殿下,這雖然是從鄭丞相那兒打探來的消息,但是真是假尚不知道,不如再多打探一二?”

裴元璽踩著一地的狼藉,眼中迸發出陰狠的暗芒:“去,叫人仔細打聽。”

若此事是真的,他便無需再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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